2008年4月23日,星期三(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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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来“飘”去的上海姑娘
——一个吸毒女的自白

  口述:林芝仙(化名)
  整理:黄知民  汪嘉林

  她出生书香门第,父亲是上海某知名大学教授,母亲是中学高级教师。生性叛逆的她,不愿听从父母的教诲,渴望刺激、冒险的生活。一次偶然的聚会,一支别人偶然递来的香烟,让年轻的她有了“飘”的感觉,从此,她越“飘”越远……
  十多年后,她因贩毒而被投入监狱进行改造。在监狱民警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渐渐摆脱了毒瘾和心瘾,走向了新生。她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更多的年轻人,告诫他们远离毒品。

  初次涉毒
  有时候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东西,如果出现在特定场合,引起的连锁反应往往会出乎人们的意料。一位名叫加费格里·普林西波的塞尔维亚青年在1914年6月28日出现在了萨拉热窝的一个地方,随着他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此拉开序幕。而我相信普林西波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青年,他是什么人、他来自哪里、他的生与死,在此之前甚至都不会有人关注,然而,一个特定场合,一次特殊事件却改变了全世界的命运。
  进了监狱之后我常想,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充满着机遇和巧合。我出生在上海一户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中学老师。然而在我的记忆中,父母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尤其是爸爸,一旦手上有什么科研项目就几乎很少回家。父母对我的要求也很高,读书时,我的考试成绩如果不满95分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从小,我几乎没有玩伴,整天拿着课本预习、复习。家里的气氛也是冷冰冰的,父母各忙各的,从不和我交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种生活感到了厌倦,甚至是一种愤怒。
  记得有一次,我的一位女友约我晚上聚聚。我一口答应了。那时候我想,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到哪里去都好。当我到达后,包厢里已坐了七八个人,有几个人我不认识。不过大家都很聊得来,一下子就喝光了5瓶酒。一直到晚上9点多,大家仍觉得不尽兴,又相约来到附近一家酒吧。由于酒精的刺激加上强劲的迪斯科音乐,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时,我忽然发现有几个朋友在抽烟,他们的表情很古怪,好像一副很陶醉的样子。“抽一根吧,肯定让你终身难忘哦。”这时,一个朋友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支。
  这支香烟正是我人生的“萨拉热窝事件”。这支烟短短粗粗的,看上去像是自制的。一口吸进去,头有点晕,不!是一种飘起来的感觉,迪斯科的音乐变得模糊起来,好像进入了一个特别安静的世界。接下来,我整天和这帮朋友混在一起,一起玩、一起“飘”,我想得到片刻的安宁和超脱。我觉得,只有在“飘”的这段时间里我才真正属于自己。
  
  再度复吸
  “飘”的过程是短暂的,痛苦却是漫长的。刚开始,几天抽一支,后来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一个小时不抽就觉得浑身乏力,身上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毒品很贵,我的积蓄很快就花完了,刚开始还瞒着父母,后来毒瘾大了,根本瞒不住。当父母得知我吸毒后,暴跳如雷。一个书香门第之家,竟出了这么个不仁不孝的女儿,他们觉得脸无处搁了。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把我送去戒毒。
  在戒毒的那段时间里,父母对我格外关心,一有空就陪我聊天。在父母的照顾下,我决心要和毒品彻底划清界限。
  戒毒一段时间后,我感觉好多了,就走出了戒毒所。想想这么大一个人了,也不能老依靠父母,该去找点事做做。虽然我的打算不错,但事实并不如意。我四处求职,始终没能如愿。
  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外面跑了整整一天,最终一无所获。回家的路上我意外地遇到了一个昔日的“粉友”。找工作带来的忧虑和焦躁,让我顿时有了一个渲泄的地方,我要吸上一口!就这一口,让我戒毒的努力前功尽弃。这次,我吸得比以前更厉害了,“抽烟”已经满足不了我对毒品的需求,我转而使用静脉注射。在这一轮的挣扎中,毒品完完全全地俘虏了我,占据了我的灵魂。

  以贩养吸
  父母对我非常失望,我也觉得没脸见人。于是,我离开上海来到浙江。为了做个有尊严的人,我思前想后又决定去戒毒。我想靠自己的毅力和破釜沉舟的决心与毒品决一死战。这次戒毒的时间比较长,效果也很明显。记得,刚进戒毒所的时候我骨瘦如柴,出来后,人也胖了,皮肤也红润了。我为自己能再次获得新生而感到高兴。走出戒毒所的那天,我还特地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终于战胜了毒魔。接到电话,父母也感到很高兴,他们在电话的那头一再嘱咐和告诫我,一定要牢记教训,千万别再重蹈覆辙。同时,我也向父母保证:再也不会去碰那该死的东西了。
  折腾了这么多年,我想也该找个老公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辈子。我的想法总是那样天真,原以为自己一个上海女孩,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应该很容易,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找过好几个男朋友,但当他们得知我的过去后,一个个都离开了我。吸过毒的人心里总是特别脆弱,找对象的不如意,又导致了我第三次复吸。
  这时的我已万念俱灰,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我要彻底地放纵自己。随着一管管的毒品注射进自己的静脉,我顿时发现身边的钱已所剩无几。
  刚开始,我打电话向亲朋好友借钱,但这毕竟不长久。后来我又开始出卖肉体。直到有一次,我毒瘾发作,跪着求人施舍一点毒品给我时,那人提出要我带点货。带货就是贩毒,如果被抓可是要杀头的罪名。此时被毒品完全控制的我,失去了理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惟有今朝有酒今朝醉。但即便这样换来的钱也只能勉强维持数天。没多久,警察就来到我面前。

  重燃希望
  说实话,我还真感谢坐牢。如果不是被抓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毒品上了。我吸毒十几年,扎针也五六年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命丧黄泉。我感谢政府用这种方法挽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现在我在监狱里还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享受生活,享受阳光,所以我并不后悔,我还感激监狱民警。
  民警为了挽救我,想尽了办法。她们知道我们这些吸毒者想法固执,情绪容易冲动,就非常人性化地对我进行关怀。为了彻底断掉我的毒瘾,民警觉得首先必须要断掉我的心瘾。她们有针对性地对我进行矫治,同时还着重对我进行人格重塑。由于我经历了太多的创伤和长期吸毒,导致不敢面对自己,加上长期的精神紧张,又使我非常焦虑。对此,管教民警就鼓励我做一个自尊、自爱、自强的女人。她们还用催眠疗法来降低我的紧张情绪,培养我的自控能力,用自身的意志力来抑制对毒品的渴求,并教会我进行自我心理调节,把不良的心理转化为良性心理状态,促使我重塑自我。
  平时民警还要我设定戒毒目标,引导我体会在还没有染上毒瘾时,那种不受毒品捆绑的自由感觉和快乐心情,并让我反复体会被毒品捆绑的危害和摆脱毒品捆绑时的那种自由快乐心情。通过这种交替的体验过程,加上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教育,让我逐渐摆脱了心瘾,渐渐地由“鬼”又变成了人。
  一朝吸毒,终身戒毒。有人说人生最大的痛苦是失去自由,而我说,如果这几年的痛苦能换来崭新的人生和更多的自由,这又算得了什么呢?现在我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灿烂阳光正照耀着我,坐牢使我获得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